談到命運的話,最有意思,也是非常知名的例子,應該就是馬克白(Macbeth)這首歌劇了,這是對命運論的一部著名悲劇,故事寫著年輕的馬克白因為聽從了女巫的預言,而「順利」當上了領土,以及蘇格蘭的國王,並且得到了數不盡的榮譽。
這故事之所以會變得命運論與諷刺,莫過於他一開始所得到的第三份預言(小心戰友的後代會取代國王的地位)與最後一個預言(只要不要在森林南邊交戰就不會戰死)。
事實上,假如馬克白當初不殺死戰友的話,其命運不就到達國王這份預言時就已經終止了嗎?從此享盡一切榮華富貴,又何來有被人傳為暴君之說,又何來有最後人民革命,以森林的樹枝偽裝,靠近死守城堡部出的馬克白呢?
這就是這部歌劇充滿著命運論色彩的有趣之點,亦讓人津津樂道不已。
這世界上,第一個說我是天才的,大概就是我媽了,我在小三的時候學電腦,她形容我天才,在小四的時候看懂霍金宇宙新論,她也稱呼我為天才,逐漸長大後,當我學會拉丁文,可以用德文看聖經,在無數雜學的加持下,我終於可以用行話來跟各行各業的人對話,成為可以獨立作業,並且完全了解社會運作的大人,這時,她已經不是稱呼我為天才的唯一一人了,因為這樣講我的人多得是,有時候想到這裡,心裡不免澀然。
如果問我在哲學上學到什麼,那我會說謙卑,我學到了如何對萬物謙卑的,也謙卑地向無數偉大哲學家學習,普通人總喜歡說我是傲慢的,這是因為他們下意識忽略了謙卑的真義,比如對老師謙虛,是為了學習老師的學說,這一點就是大錯特錯的,你謙虛錯對象了,要謙虛的對象是真理,是你手上捧的書籍,而非那位比你早讀五年或是十年而單純把內容念給你聽的人類。
事實上,現在的人總喜歡把拍馬屁誤會成謙虛的,就是因為這種無可救藥的愚蠢心態,使得她們永遠也學不到對學問謙卑,而達不到真理之路。
我曾經有段時間是極為傲慢的,尤其在我學會對真理謙虛時,我對待老師或是同學都是極為傲慢的,只因我知道這群人的路盡了,永遠都不會再進步了,過了許多年後,尤其當完兵,我才了解到,我又何嘗不是忘記對某部份的真理謙虛了呢?
那是愚昧的真理,也就是錯誤的真理,是的,從正確的真理之路來學習是非常好的,但是從反面來學習,不也是一種開創新思維的好方法嗎?從此之後,我便極力克制自己的鬥爭心,開始去學習很多無謂的也是愚蠢的舉動。
我在哲學方面,無疑是有相當程度的,所以到了現在,突然想起,若是我在文史哲方面的才氣,可以分多一點在當時比較少涉獵的醫學上的話,我是不是就可以提早發現媽媽這次是骨轉移癌,或許是這樣的,或許如此一來媽媽就不會癱瘓了,我如果可以多花一點時間在醫學上面,是不是就可以跟我在修電腦一樣,可以單憑電腦發出的聲音或是直覺,就馬上抓到問題所在了呢?
想到這一點後,我久久不能自己,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諷刺。
我一向在生死學上有很高的造詣,對生死的觀念幾乎可以說是舌燦蓮花,口若懸河,而且我對於自己在醫學上面小有成就,亦感到極為自負,因為我幾乎學貫一生,只要有正面的學說,我必馬上得知他的反面,我的腦袋充實極了,該有的,一樣也不缺,善的,惡的,都是一樣擁有。
諷刺,我想都想不到,最可以發揮我在這份自負上的地方,竟然是我媽重病時在醫院內對病情的判讀與溝通,而且我讀的種種相關病理徵狀的書籍,將我訓練的跟醫生一樣,眼睜睜的看著媽媽一天比一天衰弱,而無法有任何醫療方式,因為我可以清楚的知道下一步病狀會如何發展,而且跟醫生一樣清楚,在腦海中構建出媽媽現在的狀況,一個逐漸崩塌的健康身體,這讓我無比心痛,結果當我需要安慰的時候,又因為我在生死學上面豐富的安慰詞彙與生命價值的加持,而讓我一句安慰的話都聽不進去,甚至安慰我的人讀得生死學文章也沒我來的多。
真有趣,現在,我開始覺得命運真的是一種讓人作嘔的東西了,我似乎跟馬克白一樣,假如當初不聽從預言,事實上就不會有悲劇,我也是,如果當初我不這樣多所涉獵的話,或許現在我的心情就可以好上許多了,因為我可以為了不懂而憂傷,可以為了難過而大哭,不會有任何的理性來干擾我還有教導我下一步要怎麼走,
突然我在懷疑我為什麼會讀這麼多書籍呢,這些訓練除了讓我保持理性外,似乎絲毫無法在這個時候給我幫助,我甚至連幫媽媽爭取一張病床都辦不到,只能看著醫院逐漸讓媽媽成為人球,這在以前,我是完全無法想像的,我完全無法想像,終有一天我會如此落魄,而且絲毫無能為力。
我曾經自豪的天賦,成為我現在最可笑的能力,我常吹噓我懂得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,人的下一句話是什麼,而我現在只能知道下一步就是迎接自己母親的死亡,而且還是比任何人都早知道,成為最早來臨的惡夢......
是的,何等諷刺,比任何人都早知道惡夢來臨的滋味......就是我為什麼會讀這麼多書的理由了,殘酷,而且令人作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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