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在台灣電影市場中,如果以票房論英雄,那最可憐的莫過於國片,在好幾篇文章中,筆者曾經不斷痛斥國片的狹窄的思維與落伍的觀念,這其中包含了理念、攝影操作以及宣傳手法等等,當然他們最終成績反應在票房中,便是慘不忍睹。
我們拿近期的《九降風》與《海角七號》來看,嚴格說起來,九降風的陣容更為紮實,他與其他國片一樣並不特別炒作時下流行明星,並且從乾草堆中揀出珍珠,與以前的《藍色大門》頗為類似,他揀選出來的角色各各活靈活現,舉例來說,初家晴所飾演的小芸,不僅美的炫目,含蓄的演技跟台灣的高中女生已經非常類似--因為你要高中女生演什麼?既然是學生了,舉動自然就只有這樣,沒有太超過的演技,反而帶著真實感,足以看見導演的美學概念。
但遺憾的是,該片的票房非常不好,筆者可以大膽指出,他犯了國片中最常見的錯誤,就是擁有太少的希望,這部片子沒辦法如同海角七號一樣帶給人希望,看完也沒辦法讓人有海闊天空之感,該片從頭黑暗到尾,這就是因為導演狹隘的思維與眼光所致,他認為年輕的青春常常會這樣,一不小心就會走錯,然後賠上自己的友情、愛情甚至是生命,導演不忌諱片中青少年罵髒話與挑釁,他寫實的把鬥毆與幹架的場面縮影於電影中,而敗筆也往往在此。
知道了,早就知道了,我們看過多少次了......街頭巷尾的年輕人幹架我們看不夠嗎?新聞看不夠嗎?以前的電影還不夠嗎?
他並沒有給觀眾同等的娛樂與希望,所以這是老生常談的標準台灣影片,這種擁有暴力與性愛,以及反省的影片,第一排斥的莫過於青少年,第二排斥的則是家庭族群,諷刺的是,這些觀眾群就佔了台灣的四分之三以上了。
那是否如果你不帶給觀眾希望,那影片就賣不出去呢?
當然這答案,是大謬不然,我們接下來要看的影片《Die Welle》(台灣暫譯為惡魔教室或惡靈教室,大陸方面多翻為浪潮或意志)就是其中之一,他的確並不討喜,尤其在好萊塢影片的光芒下,但有一點我們必須要注意的,當你這部電影的著眼點已經容易被忽略了,那我們就得利用精緻度與深度來扳回一面,諸君,《美麗人生》就是如此,他的深度遠比其他戰爭電影來的優秀與催淚,而精彩的是,他甚至沒有太多戰爭場面,卻讓我們親眼見到在戰爭的瘋狂之下,那些血腥與不忍卒睹的場面,的的確確是大師級的手法。
由於這部電影含有諸如法西斯主義、納粹主義與共產主義等不同的獨裁政權,所以我們不妨簡單來看一下這部電影所引用的概念。
當我們翻開歷史的話,可以發現馬克思所倡導的共產主義,有極大部份,是在講述經濟的層面,他是因為經濟而延生出來的思想,所以興起共產主義的國家,幾乎全是經濟貧富差距極大、經濟層面落後的貧窮國家,共產主義因為得以帶給大多數窮人希望,所以發展極快,畢竟得以帶給他們希望,便使得他們容易操控。
自1917年由蘇聯首先開始的獨裁政權,便是引用馬克思主義,加入後期的列寧所發揚光大的階級鬥爭、無產階級,這個龐大的獨裁政權開始震撼了往後數十年的世界歷史。

法西斯主義以強調羅馬強盛精神為主,他們企求回復過去的榮耀,而以Fasces來指稱,這是古羅馬執政出巡時一種前導儀仗的名稱,這種儀仗由數根木棍縛在斧柄上製成,象徵由群力產生出來的權威,這種國家民族至上以及為了榮耀而戰的想法,尤其影響了後來的阿道夫.希特勒。
筆者並非右派人士,儘管希特勒所帶來的是不良的影響,但對於二次大戰後的影響,畢竟十分深遠,他籌組的國家社會黨(National Socialist Party,德文為Nationalsozialistische Deutsche Arbeiterpartei,簡寫為NSDAP,所謂的Nazi就是開頭德文的縮寫,音譯為納粹)與黨衛隊(Schutzstaffel,縮寫SS,台譯為蓋世太保)的概念,甚至連早期的台灣都看得見。

本片的演員陣容相當優秀,觀眾反應也非常熱烈,儘管前些時候德國還有爆發過幾次納粹黨的遊行,但對於青少年畢竟是陌生的,在IMDB上,本部片得到了7.5分的評價,在德國繳出了六億台幣左右的亮眼成績,獲得了德國電影節傑出影片及最佳男配角獎(由飾演劇中Tim的Frederick Lau獲得),以反納粹的國家來說,這部涉及納粹議題的影片有著如此成績,頗令筆者意外。
台灣的影評指稱這是老片重新翻拍,可以說錯的可怕,影片根據陶德.史崔塞Todd Strasser的小說《浪潮》(The Wave,1981)改編而來,開眼電影網的資料上的Morton Rhue,則是他的筆名,小說取材於真實事件,但那是發生於1967年的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一所高中裡,小說中指出教師Ron Jones大膽地進行一場實驗,為了讓學生們理解法西斯主義,所以他利用五天的時間向他的班級灌輸紀律性和集體精神,而後來的下場,也是如片中如此,成為一場悲劇。
早在1981年的時候,陶德.史崔塞的這部小說就被美國廣播公司製作成了ABC電視台的系列短片,在當時曾經引起一大片反思的情緒,Ron 自己也在部落格上坦承此事,而該小說作者在推出之後,陸陸續續的推出幾部社會寫實的小說,如2000年作品《給孩子一支槍》反映的就是美國中學槍殺事件。

萊納為了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而開始一項實驗,讓同學們體會到生活在極權主義當中究竟會出現何種情形。
他首先要求班級選出了一位領導者,當然,沒人願意擔任,使得老師自己扮演,他用幾天的時間開始向同學們灌輸獨裁的思想、舉行各種儀式以及實行約束,學生們漸漸感受到了壓力,但又對於這些紀律與合作的口號,感到陌生又刺激,很快這場實驗就讓課堂演變成了一個社會集體,但詭異的是,完全沒有人發現他們已經越來越不可控制,連萊納自己都沒發現到自己與學生所帶來的轉變。

這部電影在德國有著歷史地位,與德系戰爭影片中的《帝國毀滅》( Downfall)、《 蘇菲索爾的最後時光 》 ( Sophie Scholl:The Final Days )並列為終戰三部曲,由此人來執導本片,這也就是為什麼,筆者於開頭就優先指出這受到納粹獨裁政權極深的影響,丹尼斯本人帥氣且多才多藝,他曾執導過三部作品,且均參與劇本的編寫,包括本片的劇本也是出自丹尼斯之手,相當難得。


以《颶風營救》(Taken)跟《歐洲派》(Eurotrip)為例,筆者很喜歡去引用後者於片中的一部不怎麼雅觀的台詞:「在老美還在舔女人胸部的時候,歐洲早就有肛交跟性虐待了,各位,歡迎來到低俗的淫蕩大陸!」,以前者而言,他去描述在外國人以為一片美好的巴黎中,卻有著少有人知的巨大犯罪,尤其在法國是擁有合法紅燈區(妓女街)的國家,許多犯罪事實都是隱藏在台面下的。
對於歐洲而言,儘管他們擁有傲視全球的兒童社會福利,但同樣的也擁有驚人的犯罪率與不高的破案率,在這種氣氛感染下,歐洲的青少年情緒在電視情節中,常常可以見到有意思的對比,他們的兒童福利政策反而釀造了青少年的高犯罪率,大部分人是指稱美國的青少年犯罪率最高,並歸咎於黑人貧民,實際上與歐洲相比,是小巫見大巫,英國四年前為了遏止犯罪,甚至發佈命令禁止青少年穿連身罩帽的風衣。
而毒品的氾濫在歐洲更是驚人,筆者大學期間曾於法國人同住過,他們明白的問筆者知不知道哪裡可以取得大麻以及咳嗽水,這是相當有意思的一種場景。

劇中快結尾的時候,萊納要求學生繳交學習心得,其中指出:「我以前的生活放縱,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活,現在有了目標,以及準則,我覺得這是相當有意義的事情」,這段文章的縮寫,恐怖的點出當年德國經濟衰敗,而希特勒崛起的背景因素,在內心空虛又毫無未來的環境中,只要抓住繩子便不願意放下,導演很清楚這一點,所以將他藏在許多小細節裡面。

所以獨裁政權常會吸引弱者,因為只要聽話,他們就是正確,只要正確,就有飯吃,眾人也將在乎你,Tim 的角色便是這樣,當他無法融入青少年的各種活動後,他甚至得靠著販賣毒品來獲得認同,但消除個體差異性後,最忠心耿耿的才是最酷的人,而本片有趣的地方就在於他們不斷提起的口號「紀律帶來力量」,這是多麼諷刺的事實?
你帶來什麼力量?
你帶來了消滅其他不平等的力量,你以力量帶來所謂的平等,並以暴力來消除個體差異,這在人權議題中是常見的,因為個體差異就代表了自由,而暴力最後終會帶來腐敗,這雖然是一場高中生的實驗,但結合了歐洲的民族性與青少年的心態後,那腐敗的力量竟然快的異乎尋常。

萊納在片尾的演說,企圖要說明儘管我們已經是一種組織了,但我們真的要下手消除個體差異性時,請問我們要怎麼作?當文明演化至此,其實熟對熟錯,就已經是相當明顯的了,但儘管如此,失控的場面已經無法遏止了,最後的結局,是萊納坐著警車離開,他滿臉的驚訝,似乎試著去釐清自己到底做了什麼?這種尖銳的批判,是導演對於往事的沉重一擊,也是一種美學的具體展現。
前述曾經提過,本片並不顯眼,但是他的深度則確實的很,他明白的指出這種沉重的感覺以及失控的每一個步驟,而儘管他引用的是極為嚴肅的議題,但他的場面卻冷靜的可怕,利用群眾、符號、行為來環環貫串這種獨裁所帶來的影響,一切都合理而且真實,但卻不見血跡,這是需要探討以及不斷自問後才會出現的結論,所以相當洗練。

是的,偉大的作品往往不能來自多線,儘管是史詩級的作品,也是須要有主軸來貫串,如果今天我們想要多方描述,那請記住,往往我們就需要有一個憑依點去讓他們可以依附在上面,最後再等待他開花結果,有時候這種主軸是演員,有時候這種族軸是中心思想,但不管如何,都需要有一種中心情愫,才不至於讓影片顯得龐大而又紛亂,最後只能或多或少提出些什麼,來證明影片的優缺點。
當觀眾在觀賞這部影片時,由於本片有著部份的獨裁情緒,所以不少人或許會喜歡對該片進行批判,片中對於團體,如實的反應出有了團體就同樣擁有矛盾,而共產主義給我們的答案,就是有了矛盾就得鬥爭,涉及了現實層面後,或許就有不一樣的體會,但我們應當反省,卻非借題發揮,大陸部份影評針對本片與之前陳雲林來台事件,指稱這就是群眾的暴力所渲染的結果,筆者認為這就不必。
縱然是導演本人,也必不希望因為此片而造成社會另一波更大的反納粹、反獨裁的情緒。

這部片子或許是讓台灣國片喜歡拍的青少年議題,提出另外一種道路,不過筆者更相信,當同樣的場景,台灣導演願意去模仿時,最後也一定是不三不四的收場,應該強調的,還是古早的概念,導演的眼光,應該要放大,思維,絕對不能定型,否則什麼影片在這種操刀下,下場都會是相同的。